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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瓦片,斜前方正好对着古颜夕的床铺。来人眼见她正面对自己睡得正熟,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细长的竹管,想都没想就拔开最顶端的塞子,然后手握竹管,从缺口中对准了古颜夕。

    这时,来人的背后突然多出一双白皙的手。那双手在夜风中慢慢前移,最后猛地落在了来人的肩膀上。看着对方被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后来者一把按住先来者,然后低声道:“大晚上的敢偷看我的人睡觉,你可当真该死!”

    先前到来的黑衣人完全听不懂这番话,他双目圆瞪、全身僵硬,若是没有被后面的人扶住,此刻绝对已经摔了下去。

    蓦地,他突然感觉一道很是犀利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黑衣人正想寻对位置看过去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闷笑声,接着他的头被后面的人强硬操控着,一点一点,慢慢地重新低下了头。

    就在那缺口处的斜前方,古颜夕正单手托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的时候,她邪邪一笑,口中突然飞出一根银针,径直刺进了来人眼中。

    身后的人见状急忙点住了对方哑穴,他看着黑衣人缓缓倒在房顶上的狼狈样,却是看着下方,眉峰微扬:“你这是准备连我一块儿办了?”

    闻言嗤笑一声,古颜夕翻身坐起:“哪儿能呢,我技艺如此高超,说不伤你绝对就不会伤你。”

    “哦?那我还真应该感谢你了?”

    “叶兄,别这么小气嘛!”古颜夕看着应墨隐,忽然一笑,“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就算真要你死,也得留你个完整的全尸不是?所以这种刺瞎眼砍断手什么的,真是不太适合你呢!”

    应墨隐嘴角抽搐,第一次觉得古颜夕还是闭嘴得好。

    “好了,前戏做足,咱们也该上主菜了。”少顷,古颜夕走下床,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道,“不过这一次,还是要劳驾叶兄你了。”

    最是喜欢看她这种暗搓搓害人的样子,应墨隐得意一笑,提着来人的领子,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日天刚亮,宣帝梳洗过后正准备上早朝的时候,就听门外的太监来报,说二皇子齐澜楠在门外求见。对自己这个二儿子什么性子宣帝可是清楚的很,往日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肯起来的人这时候出现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宣帝最近已经被宫中接连而起的麻烦搞到头痛不已,一想到这儿也顾不得上朝,急忙将人召了进来。

    “父皇!”哪知齐澜楠人未到声先到,随着一声几乎戳破房顶的哀嚎,他走进大殿后整个人扑倒在地,满面悲痛道,“父皇啊!”

    “朕还没死呢!”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宣帝顿时拉下了脸,“有事说事,你老嚷嚷着朕算怎么回事?”

    齐澜楠悲痛欲绝的嚎叫声戛然而止,他顿了顿,急忙换上一副稍微委婉点的样子道:“父皇,出事了啊。”眼见宣帝面色更加难看,他急忙又补充道,“不是父皇您出事了,是、是御医坊的古医士……”

    “他怎么了?”宣帝对古颜夕倒也是上心,此刻只听到“出事”两个字就“噌”一下站起来,双目圆瞪,“你倒是快说啊,你要急死朕啊?!”说完却是也不等齐澜楠再解释,宣帝一边嚷着“要你何用”,一边推开王公公的搀扶自己快步往古颜夕所住的小院赶去。

    齐澜楠看着如风一般离开的自家父皇,嘴角抽搐,突然感觉……自己……大概好像是捡回来的才对吧。

    是以一大清早,宫中众人还没清醒的时候,就见宣帝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奔跑在宫中甬道,那般活力四射的样子除了叫人们感到震惊,更多的则是害怕。他们想,这世上有一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陛下这不会是……

    宣帝自是不清楚自己如此举动可能带来的影响,就在他快步赶到古颜夕住处的时候,站在门外定睛一看就发现里面还有其他的人。宣帝沉着脸走上前,见叶萧正垂着头情绪不太对劲,他突然心里一紧,下意识便道:“小古他不会……”

    “啊,陛下。

    ”应墨隐假装才看到宣帝的样子,他急忙俯身做礼,但表情却怀着几分沉痛。

    宣帝见他这幅样子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甚至连问都不肯再问,拨开应墨隐径直走到房门,二话不说就推门走了进去。

    “这!”哪知刚迈进去一条腿,宣帝便发出一道震惊的呼声。紧随而来的王公公等人见状急忙嚷嚷着护驾,哪知宣帝却转过头皱眉喊了句“闭嘴”,之后看向应墨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颜夕此刻的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还有其他生活用品被堆得到处都是。屋内并没有她的身影,宣帝原本还以为这里空无一人,但在他一眼扫到地上那个好死不死的黑衣身影时,却还是震住了。

    “陛下,奴才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应墨隐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着,“奴才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这么个……东西,奴才担心他会伤到古医士,于是趁他不注意就将人打昏了,也是后来才发现古医士其实并不在房间。”

    脸色瞬时变得铁青,宣帝一副相当嫌弃的样子瞥了他一眼。他转过身正要下令彻查宫中的命令时,却听一道脚步声自外响起,很快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边,一脸怔怔看着里面。

    “陛下?”古颜夕佯装诧异,扫了一圈众人,“这是怎么了?”

    一见她出现,宣帝的一颗心早已放下大半。他匆匆走上前按住古颜夕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这小子身子不是不好吗,怎么不呆在屋里面好好休息?”

    刚一说完,宣帝脑中再度浮起此刻屋内的画面,他急忙又摇了摇头,快速道:“不对,你这是出去的好啊,否则真是……”

    “陛下,还是先问问古医士到底怎么回事吧。”眼见宣帝似乎有些凌乱,应墨隐哪能错过这个机会,急忙出声提醒道。

    宣帝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拉过古颜夕就往卧房走,让她站在门边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见她面上依旧愣怔,宣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下都要被人害了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依朕看啊,真该……”

    宣帝正骂在兴头上,这时就见古颜夕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幽深的瞳眸中满是委屈跟难过。原本古颜夕的这张脸就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九分想象,此刻再这样可怜巴巴的一望,只让他感觉老命都去了半条。

    不由将最后一个“死”字含在了嘴里,宣帝哼了声转过头去,忽然觉得有些丢人。他目光一扫便瞥见了周围仍旧杵在一旁的众人,他火气再度冒起,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里面那个东西拖下去严刑拷打!哼,堂堂齐宣皇宫竟然被人来去自如,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最是喜欢发火,尤其是在出了这种事的时候。古颜夕担心这老头一时骂嗨了忘记正事,她轻咳一声,忽然出声道:“陛下,奴才其实并非乱跑,只是觉得身子不舒服,才一个人去了御医坊那边。”

    “那眼下病好些了吗?”宣帝想着御医坊能人那么多,又见古颜夕脸色好了些,这才出声问道。

    哪知古颜夕闻言却是低着头不语,扭捏的样子像极了惺惺作态的小女儿家。宣帝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照顾到她是病人,自己又不能发火。于是一脸古怪地瞧了她半天,就见古颜夕突然跪倒在地,哽咽道:“实不相瞒陛下,奴才……奴才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药啊!”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

    宣帝双目圆瞪看着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想起她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倒真是有些信了这话。急忙吩咐叶萧将她拉起来,宣帝沉着脸不语,良久才道:“你可知,在宫里不管说什么都要讲求真凭实据的。”

    “奴才当然知道。”古颜夕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一张药方,“这是昨晚奴才与许医士一起写下的方子,里面很清楚地分析了奴才的病状是何物所致。”说到这儿,古颜夕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被他们如此对待,那药方上面写着的蔢箩花,看似无色无味,实际却能在日复一日中消磨人的意志,麻痹人的神经,最后变成一个痴傻人任人摆布。

    ”

    “难怪奴才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没有精力,却原来……”

    古颜夕没有继续说下去,有时候半遮半掩更是能引起对方的共鸣。

    果然就见宣帝面色铁青,虽然他也看不懂那方子上面写的东西,但从古颜夕说的话里已经知道了事情有多严重。

    接下来的话其实不用古颜夕再说宣帝也能想到,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任人摆布更是叫他心惊。古颜夕身为皇帝的贴身医士,是整个皇宫除了王公公外跟自己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如果古颜夕出了事被人控制,那很明显接下来要遭殃的就成了他。

    若非他提早让古颜夕去休息,那些人也不会被打草惊蛇准备铤而走险再来一招。如此看来,那房中的黑衣人自然是跟这次下药事件有关了。

    就在宣帝敛眸沉思的时候,古颜夕脑中也飞速运转着。其实早在回宫后的第二天她便将整件事告诉了叶萧,原本她打算的是将背后人引出的同时,也要顺带给景家扣一顶帽子,谁料叶萧的一番话却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宣帝来说,眼下这种三家互相牵制的局面是他最满意的。景家可以鞭打纪家让他们加深衷心程度,纪家则能让孙家虎视眈眈不敢造次,正因为保持了这样的平衡点,他才可以高枕无忧,然后利用目前的局势分析出自己两个儿子到底哪一个才是最适合君王之位的。

    正是因为这样,如果古颜夕想要拖景家一起下水,需要面临的风险就是被宣帝猜忌,怀疑她是否另有所图。身为贴身伺候的人被主子猜忌可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一旦宣帝有了疑惑,那么再想引出背后的黑手可谓是难上加难。

    所以古颜夕才放弃原有计划,将景家的符水换成了蔢箩花,虽然效果不尽相同,但造成的结果却是一样。同理,在昨晚抓到的那个黑衣人身上,他们也将其身上藏着的灵香蛛换成了另一朵蔢箩花,至于等下他到底会供出什么来,那可真是连古颜夕都万分期待。

    到底是段洛凡,还是齐澜云呢?

    由于审问的时间会很长,王公公担心宣帝会身体不适,于是建议他先回宫休息。宣帝想想也的确如此,便下令回宫,却在刚走远没几步后,转身要求应墨隐跟古颜夕也一同前去。

    “你觉得会是谁?”走在前往皇帝寝宫的路上,应墨隐侧目看着古颜夕问道。

    “不管是谁,这一次总不会再让他逃了。”

    闻言心念一动,应墨隐慢慢回转目光,望着前方甬道出神。红墙高瓦内永远都是这种没有硝烟的斗争,想要活着,就必须抛却一切,想要生存,就必须比其他人更狠。

    “那如果,是一个你最不想的人呢?”这时,他再一次出声,语气中却含了几分小心。

    就见古颜夕前行的步子顿了顿,接着却是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

    “那就杀了他。”简单明了,没有犹豫。

    应墨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想他终于有理由相信,古颜夕并非没有脑子的一直偏袒着那个人,相反,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在乎这个结果。

    就在他们刚刚到达寝殿连地都没踩热的时候,行刑司派了人前来汇报,说那黑衣人已经招了。宣帝正等的焦躁,大手一挥便派人将其带上来。一旁的王公公等人担心场面太过血腥而劝阻不休,但宣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说谁在多言便滚出这里。

    很快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强硬拖进了内殿,刺鼻的血腥味跟恶臭从他周身散发而出,叫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行刑司的人像是丢垃圾般将他丢在了地上,接着便见宣帝脸色一沉,拍桌道:“说,你的主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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